還記得。

#【拾伍章】/邀請#

鬼靈事件後一個月，東黎學院恢復了一陣子的寧靜。
但對於掌管最高行政的七宿星而言，卻是進入最高警備狀態。
「米卡安女士非得要挑選這矛盾的時間來參訪東黎嗎？」自前座傳來聽似不悅的聲響，被提及的當事者則是不以為然地繼續用指尖敲打著座椅扶把。
見此人沒有回答的打算，彼方再度開口提醒：「如果您是想拜訪董事長的話，很抱歉、他老人家前陣子便出國遊樂去了。」
「我可從沒說過我要找恆斗“那傢伙”啊。」她的語氣令彼方皺了眉頭。即使她與董事長是舊識，但直呼“那傢伙”……
「請您注意您的用詞。」
「欸～沒想到小姪女如此在乎禮節問題吶？」
「看來恆斗把小野貓教育的不錯。」米卡安隨口低估著，一望瞥向車窗外的景致。
……。瞪了後座的人一眼，彼方不再多言、直视前方閃逝的街景……
自從這女人來到宅邸之後，御變得很不對勁。
“御，現在的你、叫做這個名字嗎？”
當莫名其妙的言語問道時，她看見米卡安的詭笑、以及御一絲動搖的不安……。
她當然聽得出來，這其中的涵義。
“御……你們認識？”經過了許久的沉默，按耐不住的情緒脫口而出。她的心跳加快著一一但願只是因為身體過於虛弱發出的抗議。
“……是的，”御勉強的苦笑映入黑眸中，“不過只是個前任顧主罷了。”
顧主？意思是……她再次與之對望確認她的猜測，而後者恍惚的眼神給了她肯定的答案。
“說什麼前任顧主，別那麼見外嘛。”她掩著嘴竊笑，“畢竟那段日子我可待你不薄啊。”
“小姪女有興趣聽聽妳僕人過去的精彩回顧嗎？”米卡安灰色的眼眸閃爍著一抹狡黠。
“哼，不需要您多管……”
“那倒可不必。”
御……？冷硬的聲音從上方傳遞，只見御貼向她身後，盯著米卡安的血眸看不清情緒。
“主人身體不好，現下最需要的即是休息。”似乎是注意到自己注視著他的詫異視線，御低首一笑，“您說是吧，主人？”
除了防備，她再也無法從那雙眼眸中讀出任何情感。
御，變得很奇怪。她轉回仰視忠犬的目光，看向眼前身為異變關鍵的不速之客。
微啟的唇瓣吐出長嘆……。
“……姑姑還是先將契守還給我吧，長途跋涉至此您應該也累了，我請御給你們安排客房如何？”彼方微微一笑，揮手差遣御準備接待事宜，“至於在入住前，能依照慣例先請官織艾小姐收起武器嗎？我們的小宅邸可無法承受如此破壞吶。”客套話言畢，那喚作宮織艾的中國少女便讓飄浮中的毒偶化為烏有。
在同一時間，遭到“綁票”的契守也得以釋放，一掙脫束縛便急忙躲到自家主人身後。
彼方憐惜的摸摸那怯怯的小腦袋。每次姑姑回來都得連累到她，也真是委屈了。“那、如果沒事的話我就先回房了，御就好好招待姑姑吧。”帶著契守走過御身旁時，她如此吩咐道。
“可是主人您需要有人照料……”
“不用了，我還有契守。”
“但是……”她察覺至御的眼神若有似無地飄往米卡安的所在。
沒來由的，一股煩躁感惹上心頭。
“身為忠犬，還是先調適好自己的心態再來服侍主人吧！”
她不想待在那樣的氛圍裡，如此想著，下方的腳步也隨之加快。
不只是御，好像就連自己也變得古怪了。回想的過程中，默然的黑曜中倒映著車窗上的面容。
浮躁的自我，看起來原來那麼愚蠢。彼方嗤笑，閉上雙眸試圖恢復到平時的冷傲。
玩家並不需要為了棋子的失序慌了手腳。
「天璇副會長，學院到了。」坐在駕駛座的西裝男子對她提醒道。
「真是幫了大忙吶，黃祕書。」右手撫上左胸口，彼方有禮地言道：「至於董事長那兒，還勞煩黃祕書轉達了。」
「不，協助七宿星也是我的職責之一，副會長不必拘束。」略為老成的男子回了一個行禮，鏡框下的眼眸也釋出一絲肅然，「套用董事長的一席話，請完美的達成任務吧。」
「是的，天璇不會辜負他老人家的期待。」是啊，比起御的事情，她還有另一個重責大任必須完成……。
「一一米卡安女士，歡迎您蒞臨東黎學院。」下車優雅地開啟車門，她揚手一攤，排成兩列的白袍學生延伸至遙遠的彼端，「夜園、恭候多時了。」
※
「御姊姊，你會怪主人突然對你生氣嗎？」女孩在矮凳上踮著腳尖、無趣地對一片碧藍發呆，「米卡安大人總會不定時的回來宅邸考驗主人，不過這還是契守第一次看到主人露出有點生氣的模樣。」托起腮幫子，她認真地回想著。
「米卡安大人……不住在這裡嗎？」默默地擦著櫥櫃中的餐具，御隨口問道。
「沒有哦，米卡安大人雖然是主人的姑姑，可是也是十幾年前才相認的。所以這棟宅子是她給主人的。」偌大的翠瞳回頭看向他，「因為是中途出現的拖油瓶，所以得定期考察有沒有留下來的價值。主人是這麼跟契守解釋的哦！」才剛說完，那女孩又猛然捂住小嘴，「契守不知道這些可不可以跟別人說耶……可是御姊姊是家人、會幫忙守住秘密的對吧？」歪著頭，她竊竊地笑著。
「是的，在下不會說的。」同樣回以一抹淺笑，他將食指抵上唇。
「恩恩！是·秘·密·哦。」最後那幾個字，是以氣音來呈現。互相達成協議後，女孩便一溜煙不知道又跑到哪裡嬉戲。
……十幾年前啊，難怪沒有遇到。重新專注於擦拭餐盤的工作上，御陷入沉思。
畢竟自己也恰好在那段時日辭職，沒遇見也是當然。
只不過……沒想到會這麼巧。他的臉一沉。
如果是十幾年前才相認，那麼那段日子之前的十泉彼方在哪裡？記憶的銀絲在腦海中穿梭、最後又於某一個片段停下。
那個正在哭泣的人……與“他”有關嗎？
「想要了解她……難易度似乎又提升了不少。」自我嘲諷地失笑幾聲，接著又沉默於瓷盤的光澤之中。
「……宮織艾小姐，是想再嚐嚐苦頭？」背對著後方霍然出現的人影，御笑言道，「主人不在就擅自行動這樣真的好嘛？」回身亮出銀色刀具，那笑帶有威嚇性。
「……。」對方意外的靈敏迫使那人後退一步，咋了舌回收操縱繩，中國少女自墨藍色的旗袍暗袋裡抽出一張卡片遞上前。
「大人的命令，不論是否答應、都得去。」她的眼神參雜著命令的意味。
「在下憑什麼要去赴約呢？」任那張卡片停滯在半空，御絲毫沒有接下的念頭，「在下已不是米卡安大人的狗了呀。」
他現在的主人，只有十泉彼方一人。
「過去。」冰冷的言語打住他的拒絕，「大人說，你來，就會用十泉彼方的過去來交換。」
「神創世之初，任命四大種族握有掌控一切的權力：陰陽師掌管靈魂、鬼族掌管生命、血族掌管記憶、而驅魔師……即是掌管時間。」宮織艾道著古老的頌詞，幽幽的眼眸深不見底，「大人承諾，只要你來了，就將時間倒流讓你知曉十泉彼方的過去。」
「你很想知道，不是嗎？」她頭一次露出笑靨，卻令人不寒而慄。他彷彿在此身上看見米卡安那狡詐的神情。
「為了強迫我赴約，值得付出那麼大的代價？」皺起眉頭，御瞪了她一眼。
那首頌詞其實有後半段：賦予四族的權杖，將用他物予以相剋一一陰陽師用眼淚鍛造靈魂、鬼族用代價重塑生命、血族用血液萃取記憶、驅魔師用力量換取時間。
「驅魔師的靈力應該是得來不易才是，如此輕易換取……」
「大人說值得，就是值得。」見他沒反應，宮織艾將邀請函放置吧檯上，「至於要不要來，就是你的決定了。」離開之際，她側臉瞥向正頷首沉思的御一眼，充斥著毫無溫度的笑顏。

凝視著吧檯上象牙白的邀請卡有一段時間，他的思考仍停留在宮織艾所言之語……
“ 大人說，你來，就會用十泉彼方的過去來交換。 ”
主人的過去吶……放下最後一個擦拭完畢的餐盤，再度於那卡片上失了焦，但卻在轉瞬間綻放一笑，「這不是你一直想知道的嗎？怎麼有了機會、反倒是措手不及呢？」他搖頭嘆息，接著唇瓣一抿、陷入沉思。
該去赴約嗎？探了一眼牆頭的掛鐘，正巧為上午十點。距離主人下課時間還有七小時之久，再加上今日正逢七宿星的週會議，主人最晚也應該下午七點才會回到宅邸……。
「……。」
「嘛，還是先交代一下契守小姐一些別與宮織艾小姐起爭執的事宜吧……」免得回來還得收拾殘局。
至於那場宴會……那嘴角勾勒一抹月影。
「身為忠犬，只要是能更加了解主人的機會、何樂不為呢？」拈起卡片，御將之小心翼翼地納入西裝暗袋。
越是了解主人、提供的服務越是完美，這一向是他的執事原則。
只不過、這過於異常的代價……希望不是隱藏著某些陰謀才好。
執事一成不變的行程表，在今日的美好早晨伴隨著後院吵雜的打鬥聲之下，做了些許更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