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

#【叁拾章】/千良#

「嘖，最後還是如此嘛……」螢幕中的天樞摸著下巴陷入沉思，清秀的眉不自覺一皺。
「我本來就不奢望那女人會那麼輕易就放過我們了。」瑤光對於突如其來的挑戰嗤之以鼻。
「嘛，既然事以至此，我們也不好再做抱怨……」位於另一個畫面中的開陽莞爾一笑，「會長大人，您意下如何呢？」
「……」對談暫時落入寂靜，然後，再次發聲之時，一聲長嘆率先淡出，「他人都已發出邀請函了，我們七宿星不接受的話能說的過去嗎？」抬首的面容，泛起一抹久違的邪門笑顏，那雙充滿魔性的子夜色瞳眸，已經向其他同伴透露他的意圖。
那雙眼神，據說是鬼族特有的暗號一一象徵著戰爭的起始。
「走吧！就將眾使魔之首當作給董事長的獻禮吧！」
※
韃韃韃韃……矯捷的步伐在迴廊中奔馳，伴隨著後頭濃厚殺意的逼近，那身影的移動速度正逐漸加快。
來了！他在心底驚呼。倏地兩團黑影從暗處冒出對他發動攻擊，「鏗鏗。」那人往後一躍，順勢用匕首擋下敵人的飛刃。
「喲喲～難道傳說中的七宿星就只會閃躲嗎？一點反擊能力都沒有啊！」本是四處分散的黑影漸漸向中心集中，變成一個巨大影子擋住少年的去路，「還是眾幹部裡面、就你的實力不怎麼樣呢？小貍貓。」混雜的聲音咯咯地笑著，同時也將一部分的影子化為無數利刃，向對手迎去。
那嬌小的身子搖搖晃晃地在一陣刃雨下閃躲，倏地一把影刃刺穿少年的小腿，迫使移動的身軀跌落，隨之而來的是他人的奪命攻擊一一然，帽簷底下的神色卻沒有絲毫驚恐。
「唰一一！」百刃落下，穿透少年每一處肌膚。
「哈哈哈！所謂的七宿星也不過如此嘛！打得一點也不過癮。」端倪著少年的屍首，黑影勾勒出一抹促狹，「乾脆去狩獵其他人吧！既然小嘍囉都可輕易拿下，那麼將餘黨一併剷除倒也不是件難事……」
「就這麼決定了。」語畢，巨影便打算重新滲入陰影裡頭離開。但沒想到背後忽覺一陣劇痛。下意識回首一望，身上突兀銳器的另一端，竟是那名早該一命嗚呼的貍貓小鬼！「你……」影怪那兩顆大眼不可置信地瞪著他看。
「瞪什麼瞪？本大爺可是從沒說過“我投降”這三個字啊？太過自以為是可是在替你自己找死。」瑤光冷哼，察覺到黑影的躁動後，加深了匕首陷入的深度，「想分離逃跑可沒那麼容易呀，這把利刃纏上了特殊符咒，對你這種愛溜來溜去的傢伙特別有效呢！」
「你……我明明把你處理掉了……」
「處理？你白痴嗎？連個幻影都看不出來、虧你還是那女人的使魔。」甫說明真相，那被萬箭穿心的少年便化為白霧，只留下一片葉子靜靜地躺在那兒。
影怪咽了口唾液，「幻影？怎麼可能？那我應該能發覺才對……」
「那女人的手下都沒長腦子嗎？難怪才幹掉一個幻影都覺得沾沾自喜……如果無法相信的話，用你自己的命來見證不就得了？」那一瞬間，疾風自窗口襲捲而來，吹落了少年的連身帽，露出一頭金黃色的俏髮。
握著匕首的手猛然一緊，給予影怪致命的一擊，「記好了，本大爺是“靈貍”一族的後裔、不是什麼普通的小貍貓。還有……」
「你的死，只能歸咎於你被“謊言”蒙蔽的愚蠢……」再次抽出匕首，那黑影伴隨著淒厲的慘叫化為黑色粉末，獨留少年於原地、凝視著逐漸浮現在空氣中的數字。
「才一百分而已嗎？果然區區影怪不能奢望太多……」一抬手將礙眼的粉末揮散，瑤光整了整衣領重新戴上連身帽。然後，他瞥眼撞見手中沾上黑色鮮血的匕首，不自覺咋舌。
「好髒……」他拉起袖子試圖將之擦拭乾淨，「所以我才懶得跟低階妖怪交手啊……」
會弄髒千良哥的匕首的。
高舉擦亮的刀刃，本來平直的嘴角揚起一抹弧度。
好美。那閃爍的鋒芒就如同它的前任主人的眸子、璀璨而耀眼……。
“祐吾……又被欺負了嗎？”那雙眼眸，是湖水般清澈的藍，“啊、別哭呀……我不是在你身邊嗎？”也許是因為令人感到安心，在男人出現於面前的剎那，本該乾涸的淚水又倏地潰堤。
“唔唔……唔……”
“哎……真是的……”失笑地搖了搖頭，將自己攬入懷中的身軀，傳來屬於生命才有的溫度。“祐吾啊……他人怎麼說就讓他們去說吧，但你就是你呀，即使你僥倖打贏了他們，也無法改變你的武力比別人遜色的事實、不是嗎？”語畢，懷裡的啜泣聲倏地停止，一張鼓著腮幫子的面容映入眼簾。
“我才不遜！我只是不擅長使用武力一一”
“好啦，窩囊的話題到此結束！”一聲拍掌，千良打斷了後來之語，“比起抱怨這些，不如趁機累積實戰經驗比較實際吧？”
下一刻，那個人朝自己扔來一把匕首，“給。這是我的新成品哦～專門用來對付影系妖怪的，上頭的符咒可以限制他們的行動。”
“可是、我們現在手邊又沒有影怪，要怎麼做練習啊……？”
“嗯？我有說過沒有嗎？”男人一笑，周遭的溫度彷彿轉瞬間冷卻，那是一種陰冷、漸漸淹沒了理智……
“今天，我為了祐吾抓了很多小傢伙來陪你玩呢～”在令人發顫的言語淡出的同時，他的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籠子、裡頭囚禁著無數哀號的影子。
“千良哥你……”本想說些什麼的唇，在一陣啞然之後抿緊。
這個人，確實變了，自從「那時候」起。望著眼前既熟稔又陌生的身影，垂下的雙手不自覺緊握。
一直以來，都是千良哥在守護靈貍一族。
靈貍是個弱小的種族。在危急的時刻，他們只能使用幻術來迷惑敵人趁機逃走，但若遇上較不容易迷失的敵人，他們很有可能會因此喪命一一傳聞中，靈貍的肉身是香嫩的，食用後甚至能永保青春。至今如此，已有數千名靈貍子嗣喪生於其他種族的屠殺之手。
然而，千良哥的誕生了結了這場世代殺戮。除了幻術這項與生俱來的技能之外，他還專精於武器方面的琢磨，研發了不少專門抵禦不同外敵的利器，甚至招攬了族裡的青年們組成自衛隊守護家園……因為千良哥的所為，終止了靈貍遭到滅絕的命運，所以族人們都十分敬重他，但是……
那一天，是異變的開始
在某一次對外戰役裡，千良哥失策了，因而導致上百名同胞的死亡，縱使歸來後眾人並無加以責怪，但這次的失敗卻在他心底紮了根。
心中的黑暗、逐漸擴散。最終，為尋求更大的力量，千良哥與惡魔簽訂了契約，然後在一次的力量暴走之下，千良哥遭到惡魔反噬，連帶著一村子的人民、一同走向滅亡……

喀啦。這扇門的另一端，傳來與周遭靜謐不協調的聲響。
少年的身影矗立在走廊盡頭的廢棄教室前，眼神猶豫了幾秒後付諸行動。
他的手搭上了握把、轉動，如同時鐘的齒輪喀啦喀啦地開始運轉……伴隨自手心傳遞而來的冰冷襲滲全身。
門後，他的時間彷彿連同握把的轉動、回溯當初。
現下安穩地倚坐在窗邊的那個人，是誰？
「嗨，祐吾。」
那個極為相似的面孔刺痛了他的視線。
「怎麼愣在那兒？不過來一起坐嗎？」
“他”朝他伸出手，笑靨依舊。
「你們學校的花兒很美呢～不如我們一起賞花吧？」
即將握住自己的手，在須臾間被果斷拍落。
「你……為什麼來了？」
瑤光咽了口唾液，步伐下意識的退卻。
「為什麼……祐吾應該是再清楚不過了吧？」被拍紅的手背也不再強求，識趣地收回。取而代之的，是一步步逼近的強烈壓迫感，「我呀…當然是來見見我的前任“契約主”過得如何啊～」
倒映在瞳眸之中，那張熟稔的面孔逐漸溶化，成了另外一個駭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