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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貳拾貳章】/彼時#

那雙黯淡無神的黑眸正注視著他。
「不,吾輩的名字不叫做彼時。」彼此對視幾秒後,那人緩緩開了口,「吾輩只是依照汝所想見的模樣呈現於此。」
我想見的……模樣?那麼意思是……
「雖然表面上汝想見的是彼時這個人,但實際上並非如此。」他冷漠的目光落在御的身上,「汝,真正想見的,其實是彼方這個人的“靈魂”吧?」
「因為一時之間過於混亂,再加上汝在離開意識前聽見彼時這個名字,所以吾輩便以這副軀殼與汝相見……」他的右手貼上自己的胸前,「吾輩是十泉彼方的靈魂,“彼”。」說話的同時,御好似聽見一男一女的聲音逐漸重疊。
「你就是主人的靈魂……?」有些不可置信地觀察著眼前的男孩,這還是他第一次與靈魂面對面談話,「那麼方才那件事一一」是真的嗎?
主人即將失去情感、是真的嗎?
「……」彼沉默了半晌,似乎對此話題不願多談,「外人不得介入魂魄之事,尤其是“異端”。」他垂下眼眸,「即使汝是忠犬也一樣。」此言一道,御冥冥之中看見與主人頗為相似的身影。
「你……」停頓了幾秒,他終究將內心的疑慮道出:「……在主人的眼淚完全消逝之時,你也會消失、對嗎?」
「吾輩沒有義務回答汝的問題。」那語氣轉為冷硬,「吾只不過是被汝強烈的欲望召喚而出,並且為了將汝驅逐才會現身於此。」彼微微頷首,烏黑的髮因重力滑落,但仍無法掩蓋他那灰濛濛的神情,「……僅此而已。」
殷紅的瞳仁注視著此人,久久不語。
他、彷彿看見另一個主人。
不屬於現今堅毅的她、也不屬於過去軟弱的她……而是真正隸屬於一個全然不同的意識體。
主人被迫抽離的靈魂其中一部分,在經歷世界的歷練後、重塑成一個獨立存在的個體一一也就是十泉彼時。
「你……並不想消失,對嗎?」御的話語使得前者猛然一怔,「你的一部分意識還停留在本體,就代表你還不想放棄守護這個靈魂……是嗎?」依照主人的記憶做推斷,彼時是確實存在的人、並且是以靈魂塑造的生命。既然如此,即便他已經從主人的靈魂裡脫離,但多少還是能感覺得到本體的狀況吧?
因為知道靈魂即將逝去,所以殘留部分意識於此……是為了守護嗎?僅僅為了珍藏彼此在一起的最後時光?
御揚起一抹笑意。人類的情感,果然是個令人百看不厭的戲碼。
「其實你、並不痛恨主人吧?」腦海中霍然闖入過去與十泉彼方的種種經歷。依這些零碎的記憶,他無法斷然判定這些事是否與“彼時”這人有直接的關聯性,但是……御的注意重新轉移至這個與主人頗為相似的男孩身上。
即使遭遇橫禍,使其互相憎恨,可終究仍是兩個矛盾的靈魂。「若是能盡一點微薄之力的話,在下倒是挺樂意效勞。」前提是不被主人發現的情況下。重拾執事該有的禮儀,御傾身一笑。
「你……」彼的思緒一瞬間停滯,不過剎那像是意識到什麼一般,他的語氣倏地變得銳利。
「哼,就憑汝?」彼諷刺地冷笑道:「明明也是奪取靈魂的其中一名盜賊,如此假慈悲是要演給誰看?」語落,他的眼神閃逝一抹落寞以及自嘲,猶如對輕易因他人話語而動搖的自己感到十分不滿,甚至因此覺得失望。
「奪取靈魂……?」這話倒是讓御不解,「你說在下?」
「少假惺惺了,血族。」他警戒的冷光掃向御,「先前裝作與姊姊簽訂契約,虛為效忠,實為藉機竊取其的血液、好吸取甜美的靈魂?吾輩可沒姊姊一般單純,會被卑鄙的血族矇騙!」
「你指的是以血液豢養的代價?」御皺眉,「雖然在下一開始的確是渴求主人的鮮血,但奪取靈魂一事……」照理來說,若非血族主動,獵物的靈魂並不會遭到竊取……畢竟吸血的主要意圖只為了填飽肚子,以靈魂提升血能則是其次。因此,彼的那一段語意,他似乎摸不著頭緒。
「住口!吾不想聽汝狡辯!」緊抿唇瓣,彼伸出右掌對準御,「汝等都在騙人……不論是血族亦或是姊姊……」臉龐,一滴淚珠沿著輪廓潸然落下。
「騙子。」語畢,一道紫光纏上彼纖細的手臂,逐步形成詭異的古文字,「消失吧,血族……」他的身影,越來越模糊。
不要、再讓我見到你。

「喲,睡得還好嗎?」待到瞳孔適應強烈的光線後,米卡安那副無害的笑顏重現於眼前,「我本以為你回不來了,正打算找人處理的,真可惜。」
「……那還真是多謝大人的操心。」御無語,欲脫口詢問一些事情時,身旁的異狀卻搶先一步奪走他的目光,「這裡……曾發生什麼事嗎?」周遭的慘不忍睹令之一陣愕然。
本是華麗精美的小套房,頓時猶如疾風過境,不僅僅是傢俱滿目瘡痍,連同那乳白的牆壁都被開了一個大洞,濃郁的夕輝如油漆般潑灑整片大理石地板,看來是個爭鬥過後的壯烈犧牲品。
「噢,你說這些嘛。」米卡安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不過是在你熟睡的時候,有幾隻小嘍囉趁機來找碴罷了。」
「有人破壞了遊戲規則,相關人士怎麼可能袖手旁觀呢?」她的狡黠一笑,意外地陰森恐怖,「我說……親愛的“前”執事先生,你打算如何解釋?」不僅與媒介有了連結、甚至意謀深入探究,這可是滔天大罪。
唉唉……還是逃不過追問嘛,「很抱歉,是在下太過魯莽了。」御下了床,微微行禮。
「只有這樣嗎?沒有其他要跟我報告的?」米卡安的笑靨有更加燦爛的趨勢。
「……是的。」他停頓一會兒,繼續言道:「不過在下倒是有事想詢問您……」彼所言的一字一句仍深刻地烙印著,不斷撥動他的心漣。
主人即將失去情感一事、以及彼指控他奪取靈魂……總總結論皆令人一時無法招架。然而現下唯一能解開這些謎團的,也只剩下眼前此人,「您……都知道了吧?所有的事。」
仔細回想行前米卡安所說的每一句話,其實暗藏著些許詭譎……雖然她那過分自信的眼神並非初見,但對於自己將會動搖的猜測,玩笑之言猶如預言、隨時等候靈驗之機。
很顯然的,米卡安已經知曉一切。
「你指的是什麼呢?」她走向一旁唯一無毀損的小木桌,悠哉地給自己倒了一杯紅茶、小啜一口,「不確切指明的話,可是找不到正確解答的哦一一」
「為什麼就放著主人的情況任憑惡化?」銳利的質問硬生生截斷話題,「您明明曉得主人的眼淚已所剩不多、甚至隨時都有可能因此變成“惡”,為什麼仍然默不作聲?」此刻的御,正處於發怒的臨界點。
身為知情者、又是主人目前最後的親人,她卻在一旁冷眼旁觀?「您就這麼愛看好戲以致無法自拔?!」他的音量逐漸提高。
喀啷。咖啡杯放回杯盤的清脆聲響徹整個空間。那抹灰與御相視,不再輕浮,反倒呈現一股陌生的冷傲嗤笑,「御,什麼時候你也淪落至會關心一名人類的下場了?」
「打從一開始我便沒承認與小姪女之間的關係啊,你應該知道吧?她對我而言只是“實驗品”罷了。」 以指尖輕撫杯緣,米卡安漫不經心地闡述道:「在記憶中,小姪女一度認為我想要的是她身上的鬼氣,但這誤會可大了呀……」
「我想要的,是亞夫在小姪女的體內植入的驅魔晶一一也就是驅魔眷代代當家的證明。」她無奈地唉聲嘆氣,「亞夫那蠢傢伙,竟然聽了一個笨女人的話將驅魔晶作為原石投入養成惡的實驗計畫,也難怪會被前當家驅逐。多虧他的愚昧,至今我都無法成為驅魔眷的正式當家吶……」正當米卡安自言自語唾棄自家兄長之時,另一個人則是臉色一沉。
「驅魔晶……」那個傳說中驅魔師始祖以眾妖魔練成、力量強大到足以吸取生靈的魔水晶?這東西在主人體內、也就是說……
有些事情的真相,逐步浮出水面。
「嘛,現在驅魔晶已溶進小姪女的鮮血之中,而你與之簽訂契約吸取血液,想當然耳、即使你不願奪取靈魂,以驅魔晶的力量仍會使你在不知情之下進行靈魂的抽取。」如同看穿一切的神情在此刻顯得諷刺不已。
「所以你我……都是“共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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