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拾叁章】/共犯#

共犯、嗎……
“ 明明也是奪取靈魂的其中一名盜賊,如此假慈悲是要演給誰看? ”腦海中急速閃逝的話語,彷彿利刃般刺痛心尖。
在下身上……也背負著將主人推入深淵的罪惡?
呵、身為忠犬,竟然反咬主人……這可是有損執事的尊嚴吶。
撫著額,御闔上雙眸,沉思。
自己,在這段時日裡究竟做了什麼?
只要細想即能發現,自從米卡安回到宅邸後,主人變得很不對勁。也許是因為回魂咒的副作用,但也可能屬其他因素……
她的話變少了,也不再閒來無事地調侃他。本以為他們之間的主僕關係能因為鬼靈事件的落幕而更進一步,可米卡安突如其來的介入打破一切幻想,甚至使情況越發惡劣……。
他並非痴痴渴望主人關懷的小狗,但面對現今的處境,他仍然感到一絲不適。
是因為服務不夠周到?亦是他的言語在無意識的情形下傷著她?還是一一
無法尋得答案。即便他的主人再如何彆扭,也不屬於那類會因一點小事而費神賭氣的人……他清楚這點,應該。
那、到底是……?
主僕間的關係尚未解決,自己卻先做出傷害主人之事,還真是……
「怎麼了?因為頓悟自己不自覺的背叛而懊惱了嗎?」米卡安譏諷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你確實變了、御。你先前並不是一個會因這些錯誤而煩惱的人啊~」過去的你,應該擁有著更加無情、對何事皆賜予漠視睥睨的眼神。
「果然是小姪女改變你什麼嗎?」這一言,在心潭撩起一抹若有似無的漣漪。
在一啟一闔之間,那唇瓣終究化為一縷笑靨,伴隨著遲疑的埋葬。「不,是在下自我修煉不足罷了,與主人無關。」
「哦?」米卡安輕瞥一眼,無視了那細微的動搖,「我說過吧?在這個充斥著黑色地帶的世界,不需要婦人之仁。」不論是商場上亦或是凡人之所,人類的貪婪可以延伸至無際,甚至強大到足以吞噬異族。
但可笑的是,不好意思她也是這汙穢種族的其中一員。勾勒一抹嫣然,不知何時、一雙手已拂上御的雙頰。
「您……」御愕然看向倏地鎖住他的行動之人,米卡安將之推往後頭的牆壁。
「看來……」過近的吐息,搔弄著御的肌膚,「是時候該將忠犬收回調教了。」附上御的耳際,那細語不免使後者秀眉一皺。
「您打算做什麼……?」
「做什麼?」她的眼神仿若他問了一個蠢問題,「字面上的意思、不懂嗎?」
聞言,御更加眉頭深鎖,「在下說了,不會輕易更換主人……」
「但也由不得你選擇啊。」米卡安輕笑,嫵媚地摸著他的臉龐,「難道你要待在小姪女身邊、繼續當個“背叛者”?」
噗咚。一瞬間,御明白了她的用意。
……這女人、果然喜歡趁人之危。「您就這麼肯定在下會答應?」
「直覺。」
「直覺?」御挑眉。那種不可靠的事物?
「御,雖然我先前教你如何抓住他人的情緒,可那是一個一成不變的公式,只適用於那些商場的老狐狸身上,但小姪女可不同、如果和她相處過你應該明白……她的情感,是不容易被看穿的。」矛盾、且毫無規則可循。想當初自己為了摸清小姪女的想法,可是平白花了不少時日。
「所謂的直覺,大概只對特定對象才有作用吧。」那冰冷的觸感,逐漸至臉頰滑向後頸,「例如小姪女和……你?」
「什……」
「最初與她相見時,想必你也為了摸不透她的情緒而感到煩躁吧?」後頸的印記,意識到遭人強行破壞的灼熱感,「畢竟想了解“自己”,可是比探究別人還要困難的多吶……」
「其實你和她,都是一樣的。」就因為彼此太過相似,所以才會畏縮、遠離對方,為的即是不願看見最真實的自己。
在下和主人……是、一樣的?
怎麼可能啊……「在下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存在。」怎有地位與主人擁有相同氣息?
「不管你信不信,這一切只是我的推測罷了。」鬆開對御的囚禁,米卡安聳肩朝著門口步去,但在前進不到幾公分的距離,她停下腳步。「不過……你應該明白我看人一向都有一定的水準。」別有意味的側臉一笑,使得後者一怔。
「在下由衷希望這次只是大人您誤會了。」雖然嘴巴上如此應付道,可低垂的眼瞼下,卻道盡無數的紊亂。
絕對、是弄錯了。這個想法始終壓抑著內心某種情緒。
但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藉口。
「嘛,雖然看你們主僕倆的互動甚是有趣,可身為黃宿的領導者,還是得以現下的窘境做點處置……」她用一種貪狼鎖定獵物的眼神,舔舐著嘴角言道:「所以、御名 凛先生……請問你做好抉擇了嗎?」
頸後的印記,像是呼應著方才欲破壞契約之人,隨時等候脫疆奔騰。
「要重新當我的僕人嗎?」

好累。
回到宅邸之時,已經是傍晚莫約八點多。
若不是趕在七宿星等人發現之前歸位,自己恐怕會被迫留至全部康復為止吧。
手掌貼上大門,想到方才他們週會議討論出的最終報告,她便不自覺地頭疼,全身無力的將額頭輕靠門上,閉目。
那是什麼鬼計畫……她並不是不贊同七宿星的解決風格,但針對此次米卡安提出的挑戰,他們似乎也太過投入了點……
搖搖頭,她暫時擱置令人無言以對的學園祭作戰,換成另一個念頭浮上面一一
「還是找不到任何線索……」關於北玄護以及“那個人”之間的關係、毫無頭緒。
可、她絕不可能認錯的……即便那人化為灰燼。一抹凌厲的黑自睜開雙目後顯現,正打算旋開門把之際,那煩躁的思慮終於察覺了一絲不對勁……。
「奇怪?今天契守怎麼沒有出來……」御就算了,契守平常都會在家門前等我歸來的,可今日……
這不尋常。懷抱著蠢蠢欲動的不安,她開口叫喚:「契守……」但同一時間,屋內傳來異樣的碰撞聲以及……呻吟!
「契守一一!?」彼方倏地破門而入,然而眼前此景,卻使之豁然停止思考。
契守小小的身子正倒在地上微微抽搐著,緊捏著衣領的手不停顫抖,本該整齊有序的房屋變得杯盤狼藉,好似有什麼作亂過……
不過、更加令她驚愕的,是不知何時纏繞在契守全身的、猶如曼珠沙華般嬌豔的血色符文。「為什麼會這樣……」她急忙上前抱起契守,規律的心跳已不如從前平穩。
近看那張蒼白痛苦的小臉後,心更是沒來由的絞痛。
切。她咬牙,「命運!你在吧!?」一把扯下始終佩戴於頸上的黑色通訊器,彼方低吼著:「我都照做了……什麼都照做了……!和御簽訂契約、讓他成為東黎的教師一一你到底還想怎樣?!」那攀附在契守身上的花紋,是她不願再見第二次的東西。
「你答應我只要服從就不碰契守!為何要毀約!!」永遠不會忘,命運多麼狡詐地利用她失去一切的當下、連同僅存的契守都要一起剝奪的那一刻。
喀嚓。通訊器接通,「唉呀,可愛的小小陰陽師找我嗎?」久違的語調參雜著訊號不良的雜音傳出。
命運……倒抽一口氣,彼方試圖穩住慍意問道:「為什麼要讓咒術復發?我並沒有違背任何一個命令……」
「嘛嘛,先別急著解釋啊~我可沒說是因為妳做了什麼才傷害契守小妹妹的呀。」彼端慵懶的聲音不疾不徐地言道:「我只不過是想再對妳下個命令罷了。」
「那也沒必要一一」
「噓。小陰陽師還是如此急性子吶。」啪達。惱人的雜音瞬間消失,耳邊傳遞更加清晰的言語……「如果對於命令沒有一定的忠誠度的話,完成的難易度也會隨之提高不少吧?」他的語氣,令人不安。
會讓他以釋放契守的詛咒作為威脅的命令……黑闇之中的恐慌逐漸擴散、滲透,將早已無畏的冰心喚回最初的血色律動。
「我要妳……殺了北玄護。」蠱惑的音調催眠著每一處神經,「如果辦不到的話,你應該明白下場。」他輕笑著,使得扶著孱弱軀殼的手更加收緊。
「我……明白了。」最後一個音落下時,彼方頓時虛脫無力。
她總是如此,不過問每一個命令的原因。
她不過是想、守護僅存的家人。不論那些命令是否終會為她招致毀滅。
「啊啊,忘了提醒妳。」本該中斷訊號的通訊器再度發出聲響,「別叫我命運了,叫我“猶”吧。命運這個名字似乎不太適合我……」
「還有,那名執事往後就隨你處置吧,畢竟他已經沒有讓我看好戲的價值了。」隨後,他又喃喃低語道:「況且若是讓他繼續待在身邊的話,萬一使妳的內心動搖就不妙了……」
但她已經聽不見了,所有知覺已被紊亂的思緒埋沒。
「好啦,暫時先這樣囉。」傳來一聲響掌,他做下定論,「我等妳的好消息哦~小陰陽師。」
喀嚓。通訊斷線。
那雙手,鬆了鬆。埋在垂髮的視線漸漸抬起、失神仰望。懷中人兒的狀況穩定了些,發出微微的呼嚕聲。
「我……」那乾澀的唇瓣半啟。終究、改變不了什麼……嗎?
即使這些年來再怎麼鍛鍊自我、再如何懲罰自己……不過猶如雲煙。
我只是,一味逃避罷了。
突如一陣門把旋起的聲音,一個好似多年不見的身影從門後探出,「主人,十分抱歉在下晚歸了,在下這就……」那人察覺屋內的詭譎後,不解地望向跪坐在大廳中央的人影,「這是、怎麼一回事……主人?」
在月色的映照下,是他從未見過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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