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

#【拾玖章】/回溯#

「就在這裡，躺下吧。」
「欸？」甫踏入室內，米卡安突如其來的話語使之錯愕。只見眼前的女人用下巴指了指位於角落的床鋪。
「欸什麼啊？難道施咒期間你想躺在地上？」後者用一種十分睥睨的眼神探了一眼，隨後面容一轉玩笑道：「放心～我不會偷襲你的，我以前任主人的名義擔保。」但那表面上可不是這麼一回事。
「……那還真是多謝您的體貼。」無語地多觀望幾眼，直到確認沒有生命危險後他才躺下，可不到幾秒，某位發誓不動他的人立馬湊上前壓制他的雙肩。
御與他的前任主人面面相覷，「……您的擔保呢？」
「有那種東西嗎？」米卡安賊笑幾聲，「好好，不鬧不鬧，看你那臉臭成那樣、真沒幽默感……我總該做點事前作業以及說明注意事項吧？」她坐正身軀，退去平日用來掩蓋驅魔印的皮手套，「萬一沒協調好，忠犬死掉了我可沒辦法再賠小姪女一隻吶！」
灰色的眼眸打量著御的身體，像是在觀察什麼，「你最近有“進食”嗎？」同時，米卡安解開他西裝上的鈕扣。
「是，大約在三天前。」不過這次攝取的血量並不多，畢竟主人才剛康復。
「是嘛……時機正好呢～」隨口哼著不知名的曲調，她劃破食指在御裸露的上半身點綴著血色的陣法，「想要窺視他人的過去，最合適的材料果然還是血液吧？」舔舐殘留的腥甜，那妖豔的唇瓣勾勒笑意。
「血液能夠牽繫靈魂，甚至能保存其中的記憶。然而最早發現這點並加以利用的人，不就是你們血族嗎？」
自神創世以來，隸屬於黑色地帶的血族用血液塑造記憶，以便於左右獵物的記憶使之不反抗、方便進食。
可美其名是塑造記憶，倒不如說是篡改記憶。
在遭受攻擊的剎那、獵物的掙扎只容許一瞬間，因為接下來他們的記憶便會遭到更改，自以為身處於美好的幻境之中、實際上卻是毫無自覺地在歡愉中死去。
多麼幸福的死法呀！但也多麼殘忍。
「是的，確實是如此。」禮貌一笑，可隨後那俊臉好似領悟地眉頭一皺，「所以您打算以主人的血液作為媒介進行時光倒回？」
「是啊，既然有現成的媒介，為何不多加利用？」
「而且這樣一來，你也不用為多餘的代價擔憂了不是嗎？」米卡安莞爾一笑，「雖然我還沒放棄把你挖角回來的念頭。」
「是嗎？能夠獲得黃宿董事長的青睞是在下的榮幸，不過……」他暫時不想回歸那充斥著汙穢溝鼠的地方。
正欲脫口而出之時，另一人卻搶先以食指抵住他的唇，「噓，先別那麼早下定論，這樣我會很受傷的。」
「況且、說不定這一趟回來後，你會改變主意。」聽似猜測的語氣，在此人最後一句話落下後，有著肯定的意味，「我很期待你的回心轉意呢～」
「您的意思是……」
「好了，時光之旅要啟程囉～請乘客做好心理準備，切記不要貿然行動破壞過去，小心回不來哦！」拍了拍掌，米卡安沒再搭理他的疑惑，「還記得我之前教過你該怎麼做嗎？」那深邃的灰眸俯視著，其中閃爍的光點依舊如此高傲刺人。
「當然。」御揚起一抹弧度。在他被米卡安收為僕人之時，他也從此人身上學到不少有趣的事物……。
例如……如何有效駕馭血能的方法。
「承載於遠古記憶的荒之血，御吾之名，奔騰於此……」他聽見，位於那肌膚之下流動的血液正逐漸沸騰，連同一股奇異的氣場擴展至全身……。
“血族打從出生便註定需孤身一人，他們睥睨群聚的物種，高人一等的天賦令他們桀驁不馴，但也因此，他們的一生是漫長且無趣，唯獨藉由血能窺探他人的過往，才能讓他們擁有存於世上的真實感。”
沒錯，血族是孤傲的。若是沒與米卡安相遇，他可能會行屍走肉地繼續度過他無止境的生命；然而，若是沒與之相逢，他也不會明白人類是骯髒、醜陋、甚至是如此“有趣”的生物……
而現下，他即將久違地窺望他人的記憶一一十泉彼方、他的現任主人，那個始終成謎的人類。
緊接於他的聲音之後，米卡安具有磁性的呢喃飄揚在空氣中，「以香醇的鮮血為代價，沉眠於時光之流的使者，御驅魔師之名、開啟時間的門扉，命運開始回溯……」冥冥之中，逐漸模糊的視線仿若介入一抹濃厚黑影，形似傳說中才會出現的遠古神獸……。那遙遠的記憶、撲鼻而來的芬芳，低沉的咒語化為輕快的歌謠，將思緒一併帶往過去一一
“切記，別迷失在時間的迴廊之中……”
※
我是、孤獨的。
打從那一刻起，只能是一一
如照煦般閃爍的金黃色髮絲隨微風擺盪，修長的人影現身於迷霧中彷彿靜止的唯美畫像。
就在此時，一團光影劃破白霧、圍繞於男人的周遭。他似乎也注意到了，並朝那虛像伸出指尖。
……是米卡安大人的使魔啊。 溫柔地撫弄化為白狐的光霧，牠也撒嬌地磨蹭回應，瑣碎的低鳴在他耳邊輕聲細語幾句後，即刻煙消雲散。
這樣啊……垂下空蕩的手，他昂首閉上雙眸。
「你是誰？為什麼在這裡？」恰似就等著這一個聲音，他再度睜開眼，回首望向那面無表情的嬌小身影微微一笑，「如果要找米卡安姑姑的話，你似乎跑錯地方了，她不可能會來這裡。」聲音的來源是一名年約七、八歲的小女孩，一頭俐落的黑色短髮襯托著與她年紀不搭軋的僵硬臉孔，不等男人開口，她便冷冷地下了逐客令：「快滾。這裡不歡迎任何人。」
唉……即使是時光倒回，她那死板的個性還是一樣令人頭疼，「在下不是要來找米卡安大人的……」是的，他來到此地的目的本就非尋找他人。只不過在他欲離去之前，她便現身將自己攔截，「不愧是在下的主人……小小年紀就如此敏銳吶……」御在心頭嘀咕幾聲。那女人曾說，被施咒者回到過去造理來說並不會引起他人反應，猶如空氣般。不過因為使用了媒介，本質上與之相連結，如果在同一個時空待太久的話會有被媒介發現的可能……可以他到這個地點的時間來算，似乎不及一分鐘呀。
真是可怕的小孩。
「不論你要找誰都與我無關，我只有一句話，快滾！如果不想提早上西天的話。」揚言的同時，小小的掌心也從腰間亮出金屬的鋒芒，黑眸危險地微瞇，殺氣騰騰。
……而且脾氣還很暴躁。
即便外表矮了一大截，但那氣勢仍舊不容小覷，「如果在下說是來找您的呢？」可是，頭一次見到更加嬌小的主人，內心不如平日畏懼她那濃烈黑氣，反倒勾起一絲想逗弄她的興致，「在下可是聽聞米卡安大人府上入住了一位小小的新成員，才打算來一揆究竟。果不其然，真是十分的“迷你”呢……」唰一一！在刀芒閃逝的瞬間，幾撮金絲也飄落在地。
哎呀呀……好像挺不妙的。僵著笑顏，御突然慶幸自己正處於半虛化的狀態。
對他人而言因為是靈體所以無法碰觸，但身為媒介主體的她就另當別論了……
何況，若是真的碰觸到彼此的話，事情可能會一發不可收拾，「你說誰迷你？」 反手持刀 ，凌厲的冷光直直穿透人體，令人不自覺打了一個寒顫，「非法入侵者，一律死路，尤其是你！」
「……」
看樣子，在下貌似被初次見面的小主人討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