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

#【拾貳章】/重生#

“……你、會來嗎？”
午夜的森林，魅影在其中穿梭。
「找到了。」一個緊急轉彎，黑影自草叢間竄出，再度沐浴在幽藍的月光下。
喘息的片刻，那目光俯視著眼前的景致、無法移開一一在樹林重重包圍之下，地表被外力破壞後形成一個巨大的圓形窟窿。
而圓形的正中央，那人靜靜地平躺著，彷若失去操縱繩的人偶，了無生氣。
「主人……」御沿著斜坡滑下，邁步至少女面前半跪身軀。她的身體佈滿烈紅的紋路，胸口不再有規律的起伏，烏黑的長髮散落，像極了凋零的枯枝墜落在地、等待死亡將至。
死人，是不會煩惱的、對嗎？他在心頭暗自呢喃，隨之柔艷一笑。
「在下，果然還是習慣會煩惱的主人。」
手背的印記發燙著。
劃破手指，血珠連綴於指掌之間。染血的指尖在死去的人兒身邊迅速畫上奇異的符文，完成的剎那，他收指一縮，地上的圖騰霍然發出光輝、籠罩著待在陣法中的少女……。
運用契約釋放後的力量，以及古老的禁忌術法，在陰陽的契合下、甦醒吧！
「主人，該是起床的時間了。」手掌輕放於地面，他的嘴中開始喃喃敘述著遠古的語言。
※
「呀咧呀咧，主人才剛報到完、現在換忠犬嗎？」雷瑟笑笑地注視著開門進來的御，逗趣的說道：「真不知道你們是約好的還是心靈相通。」
在七宿星的週會議結束後半個鐘頭，緊接著另一個訪客的到來。
「主人方才也來過？」那聲音的主人帶著些許困惑。
「咦？你不知道？」這倒是讓人訝異，「真難得，不會又要瞞著主人私下做一些勾當吧？」他撐著下巴，興致高昂地微笑道，「說吧，這次又想拜託我什麼了？」
「不，這次的確是來自主人的命令。」面對雷瑟的胡亂猜測，御只是苦笑，「只不過……」
「很難解決、嗎？」彷彿察覺到那表情微妙的變化，雷瑟不自覺也皺起眉頭，「天璇那傢伙總是不讓我好過。」
「是，真的非常抱歉……。」
……！「不會吧？你竟然跟我道歉？！」他無力地撫額，「看來會是一個難易度及高的任務吶……」
「所以、你想要做什麼？」
「這個……」御隨即遞上手中的資料，「麻煩您，幫助在下能解讀這術法的使用方法。」
「……是天璇要求的？」瞥見白紙上列印的圖紋後，雷瑟頓時沉下臉。
那是失傳已久的禁咒，回魂咒。
這咒術能使人起死回身，不論是遠古至今皆被視為違抗天命、是不幸的咒術。此陣法會吸取施咒者百分之九十的血液作為代價，以此為基底、使得死者重宿靈魂得以復活，但期限只適用死後七分鐘。
可、令雷瑟震懾的並不是施術方式，而是……
「協助主人，這是必須的。」
「她到底想要做什麼啊一一！」猛然起身，他憤怒地抓住御的衣領，「嫌遊戲玩得不夠？現在連自己的命也要賠上！？」
「一一然後身為僕人，連你也陪著她一同胡鬧？！」
「這是主人的命令，做僕人的職責只有服從罷了。」即使被勒住頸子，御仍冷靜地言道，「回魂咒需要消耗大量的血液，所以由能操縱血能的在下施咒是再適合不過。」他的神情過於漠然，以至於無法探清他的情緒。
「天樞會長，主人的性命、萬事拜託了。」行了一個最敬禮後，會議室陷入一片靜謐。
「你……」
他血紅的眼眸不帶有一絲動搖。
「真是……」雷瑟懊惱地咬牙切齒，「你們主僕倆真是太胡來了！」
「是，真的非常……」
「去把她帶回來吧。」
「欸？」
「這術法的使用方式是我們鬼族才知曉的語言，給我好好學！我只教一次……不！給我學到熟練為止！！」他煩躁的弄亂俏髮，「絕對、不能讓她就這麼死了啊……」
「天璇那傢伙的過去，似乎很悲慘。」有關於十泉彼方的一切，他幾乎都從董事長那兒聽來的，「她之所以不太會依賴他人、大概是因為小時候的創傷吧。」
無法輕易信任他人、什麼事都一個人承擔，彆扭又遲鈍的女孩是他對她的了解。
「七宿星的每一個人，都擁有不完美的過去。」另一個稍高的音調響起，頂著一頭波浪長髮的少女靠在門邊，胸前同樣別著七宿星的徽章，「七宿星是殘缺的七人，但合起來、就是最強的七人。」
「小天璇是不會輕易交付任務給別人的哦～可見僕人對她很重要呢！」天璣自窗口躍進，調皮地在半空中晃著雙腳。
「她很信任你。」一隻大手神不知鬼不覺地拍上御的肩，使得後者下意識後退。
「天權、不是故意的。」一個嬌小的女孩從那高大的男人身後探出頭，「他只是想告訴你，天璇姐姐很在乎你。」
「像玉衡，姐姐從沒交付任務給我……」女孩諾諾地垂下小腦袋。
「笨蛋！那是因為我們不是外務組！」披著黑衫的少年倚靠在沙發上高傲地說道：「喂！僕人。給我把十泉彼方完整的帶回來，老子還沒跟她算完帳呢！」
「你們……難道全都在外面偷聽嗎？」雷瑟無奈的搖頭，「唉……算了，這樣你聽到了吧？御。」
「把天璇帶回來吧，這是我們七宿星共同的請求。」他終於露出久違的笑顏，「或者應該說、是最高命令。」

主人……真的信任在下嗎？
御想起先前與十泉彼方發生的不愉快。
「是的，在下一定會將主人平安帶回。」微微欠身，放置在左胸的手掌感受心臟的強烈跳動。
主人遺留在書本中的線索，仍清晰地刻印在腦海之中。
一一翻頁的動作在某一頁停下，關於鬼靈的資訊以及那張圖紋映入眼簾。
那一瞬間、一片刻，所有困惑一概領悟。
主人為了揪出元凶、自投羅網地被鬼靈附身，多麼危險又盲目的舉動啊！但這就是他的主人、是他御的唯一主人。
「如果你不相信我們外人所說的話，那就親自去確認吧。」在即將離開之際，雷瑟的聲音從後方傳遞。
「您的意思是……？」
對於御的疑惑，他只是一笑置之，「你對天璇信任你這點還半信半疑吧？」
「如果感到懷疑、就去親眼確認。」子夜色眼眸一笑，「雖然她總是一臉狡詐模樣，但可別被外表騙了啊，說不定她的想法意外的單純呢。」
單純？這似乎是與他的主人無緣的詞。但是……
「親眼見證、嗎？」望著沉睡中的主人，緋紅色的眼眸失了焦。
那纖細的身軀恢復了心跳，胸口正規律地起伏著。雖說靈魂重置的七分鐘限制對他而言不過是小事一樁，可訝異的是，自己撞見主人重新擁有生命現象時，那倏地鬆口氣的感覺……
真意外，一向自視甚高的血族竟然會為了人類如此弱小的種族感到擔憂、是基於執事的原則嗎？
頭一回，他無法為自己的行為尋出解答。
「哪……隨隨便便就睡在荒郊野外可是會著涼的啊，主人。」小心翼翼抱起如玻璃娃娃般脆弱的主人，忠犬的背影襯托著晨曦，往歸途逐步邁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