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章】/夢魘#

“好暗、好可怕……”
另一個我窩在牆角低泣著。
“有沒有、有沒有人在……”
他的身影,看起來好孤單。
“不要哭……”
我在啊……我明明在這裡……
“不是一個人哦……”
觸碰的那雙手,好冰冷。
“我會永遠陪著你的,所以不要哭了……”
夢中的自己,好脆弱。帶著哭腔的聲音說著。
懷中的溫度停留在那一刻。
“不要離開我、約好了!我們約好的!”
我的手如汪洋中的浮木,是他唯一的救命生機。被抓紅的印子留在白皙的皮膚上,無法抹滅的痕跡。
“恩、約好的……永遠……”

“不要!”
突如其來的尖叫劃破記憶。
“不要離開我!”
咽喉衝出淒厲的哭喊。
不是說、要永遠在一起的嗎?
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麼做……!
一一油漆般怵目驚心的紅灑上臉頰,白衣綻放著妖豔的彼岸花,「我」的腳邊躺著一具屍體。
爸爸,死了。
被那個「我」,殺死了。
“他不是「惡」、不要讓他一個人一一!”
在門關上的剎那,「我」凝視著我,面無表情的模樣逐漸漾起一抹微笑、那一絲滿溢著歉意的苦笑。
張開的手掌,無法再握住任何事物。
什麼永遠,什麼約定,都是、騙人的……伸出的手漸漸地,落下。
騙人。

邪惡之火放肆著魔爪,任憑災厄降臨。
“傳說中,「惡」擁有黑髮黑眼,那是陰陽師不曾擁有過的髮色和瞳眸,因此被視為邪惡、汙穢、不潔的象徵。”
矗立在滿地屍塊的焦土上,如同王者般俯視伏地的群眾,但眼神卻失去了傲慢。
“怎麼會……”
黑眸中充斥著恐懼。
“爸爸、媽媽、村長、大家……”
死了,沒有任何一個人活著。
「惡」降世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啊……”
眼淚,沿著輪廓滑落。
他不會傷人、明明不會的……
過往的童真笑靨映入腦海中,但、如今……
不再是了,那個「我」不在了。
“……什麼、都沒有了呀。”
猙獰地抓起土壤,那斑斑血跡妝點著。
“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啊……!”
“主人。”
這個聲音是一一?!
“我還在哦,契守會一直陪在主人身邊的。不會離開唷……”
小小的掌心霍然出現在淚水模糊的視線前。
對啊,我還有契守……
“契……守……”
吃力地伸出顫抖的手,想握住最後一絲希望一一
“嗚啪一一”
不明的聲響闖入大腦,但觸覺搶先思考,只覺一股溫熱感灑上手臂,接著是一潭血紅入侵視覺。
不要……
契守的腹部,一把刀鋒刺穿身軀,染紅了彩衫。
“主人……”她痛苦地皺眉,強顏歡笑著,“契守好像、還是太天真了呢。”
“不一一!”
倒下的人影身後,那陰險的笑容懸在天際。
“你對契守做了什麼!!”
含著淚的雙眸燃起炙熱的焰火,奮不顧身地向前撲去。
“嘿,先別衝動啊。”那人笑了笑,輕鬆閃過攻擊。
“你殺了契守、我怎麼可能不衝動!!”
沒有了,就連最後一個在乎的人都一一
“那小女孩沒死,我只是在她身上下了個咒罷了。”
欸?下咒……?
“什麼、意思……”
見我錯愕的反應,那人的表情變得促狹。
“想要別人聽命於自己,總該握有足夠獲勝的籌碼吧?例如……對方在乎之人的性命?”
他手中把玩著某樣物品訕笑道。
“你……到底要做什麼?”
“面對一個身分特殊的人,妳覺得我想做什麼?”將東西遞向前,掌心的黑色物體閃爍著詭異的光芒,“收下這個,乖乖聽話我就會「暫時」幫妳的契約妖解除詛咒。”
通訊器……?
“……暫時是什麼意思?”
他的樣子好似我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
“妳問我?當然是做為預防妳不聽話的懲罰啊。”
如果不想失去最後的親人,那就聽命於我吧,成為被命運束縛的奴隸……。
手,緊握著那個通訊器。
“那麼、第一個命令是……”
魅惑的聲音說著,促動通往地獄的契機。

夜裡,一抹黑影從床上坐起。
腳尖悄然的碰觸地板,一聲不響地溜出房間。
一切行動,如鬼魅般無人發覺。
少女赤裸著雙足度步在月光下,黑曜色中失去感情、無神地凝望遠方。
目的地,死亡。

黑暗,吞噬了視線。
看不見,那是一個只有知覺尚存的世界。
“呼哈……”
汗水從下巴滴落,參雜著黏糊糊的液體。
令人作嘔的鐵鏽味充斥鼻翼,雖然早已習慣,可唯獨那揮之不去的魔音、沒辦法……甚至一聽到,四肢便開始顫慄。
“吶吶,那就是活生生的陰陽師嗎?”
“恩~就算還沒開腸剖肚,但那血液的味道真誘人啊……”
舌尖舔舐嘴角的聲音引人不適。
這個地方,是地獄。
“上級下來的命令,好像是要將她全身的血液脫離軀殼吧?”
“是啊……不過從沒遇過如此難纏的人類,不論用什麼手段都沒法成功,看來那血液似乎擁有自主意識吶……”
鬼卒們格格地邪笑著。
“果真是越有價值的東西、越是得來不易啊……接下來,就試試「那個」吧。”
“咦?「那個」嗎?她撐得住……?”
“可以的……雖然還只是個小孩,但她可是繼承特殊血統的人呀……所以一一”
“嗚哇啊啊啊啊一一!”
好痛,血液好像在沸騰、即將衝破皮膜的撕裂感重擊腦部。
遍佈全身的刀痕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每一次呼吸都彷若上萬隻螻蟻啃咬。倒影在血潭裡的自己,是多麼狼狽不堪。
誰來、救救我。
撲通。身體由高處墜落至水中的聲音。在下沉,世界隔絕了聲響,進入無聲的囹圄。
綠色的溶液好似擁有生命,不斷入侵身軀、溶入血液,膨脹著。它在動、它活著,在其中亂竄的騷動引起一陣心懸。
不要啊啊啊一一!!
抱住頭的雙手一緊,失去了意識。
有東西浮出水面,液體逐漸從自己身上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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