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

#【陸章】/爭執#

「天璣，受害者資料。」彼方趕到現場時，撞見一旁身穿白長袍的少女即刻命令道，「名字，班級，死亡時間，全部都要。」
「好的喵。」叫做天璣的少女搖著若隱若現的分叉貓尾，自手上的終端叫出立體資訊，「受害者木音蓮，目前就讀東黎高一C班，根據供詞判斷死亡時間約為幾分鐘前……」
「幾分鐘？不是很久啊……」彼方望著立體影像浮現的面容咕噥著，「在那時段前後有目擊證人嗎？」
「沒有。已經做過初步的調查，據老師的證詞所言，死者在半小時前已發出早退通知，自那之後便沒有人知道她的下落。」黃色的眼眸快速地瀏覽資料，「然後順帶一提、第一發現者是咱們親愛的會長大人喲喵～」
就在此話方落，在場所有人一致看向站在一邊好似事不關己的會長大人。

「欸……全都推到我頭上嘛……」在眾人矚目下，會長垂眉地搔搔臉，「……這一次解釋起來挺麻煩的啊。」
「沒辦法，誰叫會長大人總是閒人一個呢？如果不願說明的話，還是您想打一份長篇大論的報告書也行……」
「是是是，我說、我說總行吧？」總是拿別人的弱點來威脅他人，這女人有沒有一點良心啊？雷瑟回敬彼方一個白眼，接著言道，「發現屍體的時候大約是上午十一點多，那時我正在巡視校園……」話說到此便打住，只見雷瑟猛然沉下臉，「但是，看見屍體只有一瞬間。」
「一瞬間？」天璣與彼方異口同聲。
「是啊。」他回想著，「在看見屍體剎那，它便憑空燃燒，燒到連灰都不剩。」
燃燒？「鬼靈不會使屍體燒起？」彼方用的是疑問句。她的記憶裡鬼靈的確不具有讓寄宿者燃燒的特性，鬼靈吞噬的只有靈魂，照理來說屍體在靈魂脫離之後仍能保留完整，可是依照天樞所說……「會長、還在作夢嘛？」她下了一個最有可能的結論。
「喂喂，誰在作夢啊？」他很清醒好嘛！「不信的話，你叫天璣嗅一嗅有沒有屍臭味呀。」
「人家不是狗啊喵。」
「還不都一樣是動物？」
「才不一樣！不要拿人家跟狗比啦喵～」
放任一鬼一貓在一邊拌嘴，彼方靜下心來環顧四周。
沒有血跡、甚至連最關鍵的屍體也斷了線索……難道鬼靈在我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已經懂得毀屍滅跡？
不、不對。鬼靈是毫無意識的靈體，他們只會本能地尋找食物，不可能還有閒情逸致去消滅證據，這麼一來，只剩下另一個可能性了……
有人在暗中搞鬼，而鬼靈只不過是誤導我們的幌子。
可是，為什麼要這麼做？這麼做又有什麼意義？是想造成恐慌、還是……她捏起草叢中的落葉，凝望著出神。
如果能找到一些有利的線索那就好辦了……
「閣下、需要一隻能尋覓蛛絲馬跡的獵犬嗎？」熟稔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彼方倏地回首皺眉，「……為什麼在這裡？」
只見御正朝他們走來，勾勒起一貫的微笑。
「欸～忠犬嗅到主人遺留下的氣味找來了嘛？」雷瑟瞥了一眼，勾起看好戲的詭笑。
天璣似乎嗅到八卦的味道，「恩恩？什麼什麼？他就是新來的菜鳥老師嘛喵～」
「你應該還在上課……」瞪著在她面前停下的御，彼方的表現異常反感，「我說了、除了命令以外你不准一一」
「如果在下帶來有利於突破現狀的線索……」御從西裝暗袋中拿出一瓶小罐子，其中閃爍著一粒一粒的粉末，「那麼主人還想趕在下走嗎？」他露出無辜的笑顏，但此神情在望見自家主人的猶豫模樣時，即刻轉為得逞的艷笑。
「我……」彼方欲言又止，內心掙扎了許久才艱難地開口：「你找到了什麼……」
「這樣才是在下的好主人。」御扯開笑容言道。
「現下正是處於東風吹拂的季節，若屍體真是憑空燃燒，那麼剩餘的灰燼必定會隨風飄散。於是在下便往東方尋覓，果真在福利社的後花園尋到一些證據。」他旋開瓶口，將粉末倒入掌心遞上前，「除了骨灰之外，在下也找到一些有趣的東西，主人能猜到嘛？」
「這是……白磷？」彼方觀察半晌，狐疑地做了判斷。
「是的。」
「可是白磷燃燒需要達到一定的溫度……」
「靈魂脫離肉身時，全身的熱量也會隨之散逸。主人難道還不明白嗎？」御調侃著。
「啊……原來如此。」雷瑟接著推測，「如果受害者本身沾有白磷，當鬼靈吞噬靈魂時，空氣升溫的條件也會一併構成，進而發生憑空燃燒事件。」說話的同時，他的眼眸也瞇成月彎狀，「呵呵…還真陰險吶……」敢在他掌管的學院做一些偷雞摸狗的勾當，真想瞧瞧那人長什麼樣子……。
「會長……請別用那麼恐怖的表情微笑，普通學生會嚇到的喵。」天璣垂下三條線好心建議。
「恩？也是。」雷瑟瞬間恢復平日的模樣，連帶那夾雜著殺人氛圍的鬼氣也收斂些，「是說天璣啊，妳那貓尾是不是該收起來了？平凡學生看到也會懷疑的。」他早就發現旁人看著那尾巴的詭異目光，只是當事人似乎一點也不在意。
「咦咦？不用收吧喵～」天璣收起手中的終端，抓著白袍袖口轉圈道：「聽說現在很流行Cosplay 哦～相信他們年輕人也不會太在乎這些小細節的喵。」
不，他們很在意。雷瑟在心底吐嘈，無言道，「嘛，只要他們不要因此對七宿星的見解產生偏見就好，其餘妳的興趣什麼的我不干涉……」
「會長……那些興趣什麼的不重要啦喵～是說，您難道不覺得菜鳥老師和小天璇好像快要打起來了嗎？」天璣搖搖尾巴，嚥了口水指向一旁被冷落已久的兩人。
欸？雷瑟沿著手指的方向望去，瞬間苦笑，「哈……的確是呢。」眼見無限增長的黑氣自嬌小的身軀不斷飄出，另一個則是一臉燦爛地凝望著對方，兩個極端的景象令雷瑟哭笑不得。
「真是……」
看來這兩主僕之間的代溝，得要花上好一段時間才能解決呢。

「主人，可以容許在下……」
「不可以！」彼方立馬打斷御的請求，「我還要去調查白磷的來源，沒空陪忠犬嬉鬧。」她冷言道，黑曜色的瞳仁中失去溫度。
「關於白磷的來處，我已經請開陽他們介入調查了。」此話一出，雷瑟瞬間感受到上萬寒光從背後射來，但他仍冒著生命危險繼續說道，「嘛，就聽聽看你家執事想說什麼吧～特准你放半天假，不過記得回來哦。」
「天樞！」
「真是非常感謝。」御對雷瑟微微欠身道，「有朝一日在下必定報答今日的恩情。」
「哈……感謝之情我心領了。」雷瑟笑笑回禮，隨後無奈地建議，「不過你現在還是先解決一下你的主人吧……她再繼續這樣的話我會很鬱悶的。」他可不想在處理公事時跟那團詭異的黑氣朝夕共處……。
「好了，就先這樣囉～那閒雜人等先行告退。」逗趣地作揖告辭，雷瑟向御眨眨眼後便拍著天璣的肩提醒，「走吧天璣，別管他人的家務事、該辦正事了。」
「喵～所以意思是我們現在該走人了……？」天璣有點惋惜的看向似乎即將爆發的兩人。
「對對對、如果妳還想要保命的話……」他的音量逐漸轉小，慢慢靠近天璣的耳旁小聲吩咐，「去調查最近學院有沒有其他失蹤人口，鬼靈不可能單挑一個人下手、下一個受害者一定還會再出現。」眼神，變得犀利，「至於木音蓮的後事與家屬賠償，就交給天權處理吧。」
「雖然這次的事件比往常複雜，但是七宿星絕不會一一」
「遵命，會長大人。」傳送完成。在按下訊息傳送鍵之時，天璣勾起一抹笑意，「一一七宿星絕不容許失敗，對嗎？」
兩人的背影消失在午後的豔陽下。
……。
…………。
「我、要回去上課。」冷漠的聲音率先開口，自顧自地邁步走開。但在經過御的身邊時……「主人……連在下的解釋也不願聽嗎？」行走間的步伐瞬間止步，低首的容貌仍舊掩蓋在陰影中。
「我沒必要聽一個會反咬主人的忠犬解釋。」
「在下並沒有完全背叛主人吶……」御的聲音從高處落下，「契約內容是指忠犬除了得到教師資格之外，不得惹事生非、不得擅自行動。但是……主人沒有規定這些禁令的明確範圍，所以在下的“擅自行動”是否違反契約，這似乎有些存疑。」
「狡辯。」那瘦小的身影反駁著。
「是，也許在下真的在狡辯，不過……」他從側面轉身，正面對著彼方的雙眸閃爍著光芒，「主人難道不想知道在下如此狡辯、甚至不惜一切違背命令的理由嗎？」
「……。」沉默、他的世界只剩下沉默。明明那人身在眼前，他卻始終無法了解……彼此的距離不斷延伸，看不見盡頭。
「……主人、還是不信任在下，是嗎？」他抿著唇，紅色的眼眸浮現一抹灰。餘光閃逝，他好似看見彼方微微一怔，選擇逃避。
呵……還是不願面對嗎？「在下似乎沒有如此懦弱的主人啊……」
「當初馴服在下的霸氣呢？那份鄙視群眾的高傲呢？在下所知的主人、可不像現在一般如此軟弱啊……」
終究、只是個普通人類。
「主人啊……這樣可不行吶……」
起初的王者光輝，也不過是過眼雲煙、虛張聲勢的假象罷了？御皺起眉頭。
「那麼，你希望我怎麼做呢？」
「咦？」
「的確……像你說的，在我們之間、信任根本不曾存在。」彼方漸漸抬起頭，她笑著，眼神卻十分空洞，「所以，你希望我怎麼做？是多依賴你一些、還是利用你當擋箭牌保護自己？」伸出手，她望著手背上的印記呢喃道。
「只要擁有這個印記，要辦到這些事情簡直是易如反掌，可是……」
「我不知道你的前任主人究竟對你灌輸了什麼觀念，但只要我是你的主人，這些事便永遠不會發生。」她輕笑，彷彿方才的景致不曾出現，「因為我不信任你，正確來說、是無法信任。」
「為什麼……」御對彼方反差極大的反應愣了愣，一時語塞。
「……為什麼？」彼方重複著這三個字，別有深意，「御，你還不懂嗎？」她的笑，不再如同先前那般充滿自信，反倒訴盡一絲嘲諷。
「你對我而言，一直都是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