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章】/主人# 

今天是服侍十泉 彼方的第八十天,距離所謂的任務完成時間,只剩十天。
許多事情也逐漸上了軌道。
主人的睡眠時間從晚上十一點至早上八點半,如果沒什麼特別的事,則會延長至早上九點半,若中途遭人吵醒,可能導致起床氣,嚴重的話甚至能夠維持……一整天。
主人的飲食習慣,早晨喜歡來一杯熱可可,主人不喜歡含有咖啡因的飲品,那會使她嚴重失眠,除此之外,主人只喝白開水。主人有吃下午茶的習慣,討厭不熟的食物以及太過正統的西式料理。
主人的休閒活動,平時隨手拿起一本書、掛上耳機便埋入自己的世界裡,這點很不錯,至少不會被使喚,算是額外的休息時段。只不過每當此時總讓人有種回到住在洞窟的那段日子……十分的安靜、靜到像是整幢大宅都在鬧廢墟似的,幸虧有契守小姐的……好動!才能讓在下免於精神上的壓力摧殘。
主人喜歡貓,但相較於“實用性”,她更喜歡狗,因為可以幫她做事。據說主人很討厭麻煩事,養隻忠犬可以提高做事的效率,她曾經這麼說過。
主人唯一不像大小姐的地方,大概就是打扮吧。「衣服只要能穿、能看就好,不需要多餘的裝飾」是她一向挑選衣服的原則,所以主人也不喜歡蕾絲邊和蝴蝶結。
真是個麻煩的主人。御細數著這些日子的觀察結果,暗自嘆氣。
而今天,仍是一如往常的平靜無波瀾。
應該。
「御,今天要上街採買東西哦。」在端上熱可可的咖啡盤之時,主人下了指示。
「咦?」
「咦什麼?別跟我說你怕被太陽燒成灰。」彼方盯著熱飲上的裊裊白霧冷冷說道。
「不,這倒是不會,恕在下失禮了。」御立馬適應這突如的小插曲、盡責地一笑,「在下馬上去準備。」

「契守好久沒看到那麼多人了!」不知何時從小太刀變成人形的女孩在彼方身邊蹦蹦跳跳地嬉鬧著,「記得上一次看到是在一個好大好大的房子裡喲~那裡面還有好多好多跟主人穿一樣衣服的人!」
「那個是學校。」彼方摸摸契守的頭回道,「不過、這麼說起來,好像快開學了,學校。」她別有深意地笑著看向跟隨在一旁的御,「難得來了,就買幾套衣服吧……必須適合一名“優秀的教師”的服裝。」
「給你的書都讀完了嗎?」
「是的。」
「恩,很好。」
「不過……在下能請教主人一個問題嗎?」御用無辜的笑顏問道。
停下腳步,彼方回首,「……什麼問題?」
「請問方才主人提到的“優秀的教師”是什麼意思呢?」聞此,好似能看見主人在瞬間僵硬了半晌。
「你不知道……?」黑眸中有些焦慮的現象,「紙條呢?你沒看到紙條嗎?」
「……紙、條?」
「真的沒看到嗎?!」彼方提高了聲音,手足顯得慌亂失措。
「您說的紙條……」御從胸前的口袋抽出了一張白皮,「是指這個嗎?」此刻的他,笑得比往日還燦爛。
……。
黑色的字跡仍清晰地刻在上頭,但此時那彎曲的字體卻變得十分諷刺。
……很好、非常好呀!
「我說……」沉下陰影的面容扯動著嘴角,「方才我好像在轉角的地方看見賣項圈的攤販,需要我買一個來好好“調教”一下嗎?」再次抬首的神情,可說是連烈日都無法媲美的耀眼笑靨。
「呃……」沒那麼誇張吧?
「看來、忠犬缺乏調教之後也會開始反咬主人了呀~」彼方嘲諷著,瞥了御一眼便自顧自的拉著契守脫離隊伍。
欸……這算是、生氣了?御怔怔地望著逐漸走遠的彼方。
但不用一會兒,只見那快要消失的小人兒回過頭,「發什麼呆?我可不想浪費時間貼尋狗啟示。」居高臨下的姿態令人不敢恭維。
噗嗤。
「是,我的主人。」御放下懸在半空中的心,跟上步伐。「如果還有下次,就不是殺狗棄屍那麼簡單了。」走到主人身旁時,冷冷的話語飄入耳中。
「是的,在下不敢了。」

「話說回來……」在挑選衣服的同時,彼方摸索著下巴提出看法,「御,看來你還挺融入人類生活的嘛~我以為你會不知道該選什麼。」她打量著掛在御手上的幾套流行服飾。
只不過……
「為什麼都是黑色的啊?」彼方有些無言地望著那些充滿黑暗氣息的裝扮。「別跟我說這是吸血鬼的偏好。」
「……在下只是純粹喜歡暗色系的打扮。」不是每一件事都要和吸血鬼扯上關係吧?御私下吐嘈著。
「嘛,你喜歡穿什麼我不管。倒是那個任務……除了當個稱職的教師外,其餘別給我惹事生非哦。」結完帳後,彼方把袋子丟給御。
「是的,我的主人。」
「好,正事都做完了,你們還想去哪裡晃晃?」她伸個懶腰,徵詢兩人的意見。
「我!契守想去遊樂園!」女孩第一個舉起雙手提議。
「那好,」回頭看向御,彼方問道:「御一起來嗎?還是想先回去?」表面上雖是十分民主的問話,但私底下表達卻不是這麼一回事。
黑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久違的嚴肅、隱藏在那笑容滿面的面具下。
見狀,御打消可以放鬆的念頭,「在下會如同忠犬般始終跟隨主人的腳步。」
「恩,那就出發吧。」

「主人特意支開契守小姐,是有什麼隱情嗎?」御靠在夾娃娃機旁,紅眼注視正坐在長椅上悠哉喝著熱可可的彼方,好似方才的眼神只不過是假象。
「沒什麼,」小啜熱飲的動作停下,她凝望遠方玩得不亦樂乎的契守,「只是如果被契守知道的話,她可能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你吧。」和藹地一笑,那視線依舊停留在那兒,「畢竟契守是個乖孩子吶……」
「所以說,主人的言下之意是……?」什麼殺了他?他有做錯什麼嗎?御絞盡腦汁也無從得知此答案。
但是,他卻本能地認為這將是某些異變的開端。
「御。」她朝自己看過來,「你有什麼事瞞著我、對吧?」那富有靈性的雙眸,彷彿能將任何一個人看透。
咕嚕。
「您……是指什麼?」御遲疑地開了口。
聞此,換來彼方一陣沉默。
等待,是長久的。對御而言,這與千年以來的歲月相比還過於短暫,可不知為何卻令人心驚膽顫。
「御,在服侍我之前……」彼方的神情恍惚一下,「……你也曾經服侍過誰、是嗎?」
「……為何您要如此猜想?」
「沒為什麼,只不過覺得這一切很不對勁。」她終於露出笑容,接著說道:「知道我會這麼猜的原因嗎?」
「因為可疑點太多了,」眼神一凝,那黑眸變得犀利,「其一,初次見面時你說對你而言血液是很難取得的,沒錯吧?」
「可是細想過後就可以明白,你在那座山上居住應該有近千年了,但那天我和你一戰,卻發現以你的血能來推估、大概是約幾個月沒飲血的狀態,由此可知,若是你想活上幾千年,應該也沒高傲到只嚐人血的情況、而是用其他生物來充飢。」
「而且據我調查,那山上除了我以外,印象中也有幾個村落。」她起身,雙手環胸挑釁地站在御面前,「你總不會笨到把糧食都一次清光吧?」
「……那能證明什麼?」御的語氣中含有些許焦躁。
「哼,證明?」彼方冷笑,「證明你明明有能力可以不屈服於人類、卻仍舊與我簽訂契約,這代表什麼?」
「代表你的表面奉承、其實另有意圖……不是嗎?」她的笑更冷了,冰雪之間還夾雜著一抹譏諷。「來自前任主人的命令……什麼的。」
只是猜測,在彼方的心中,仍懷有一絲想法來證實自己的荒謬。
可是……無法停止、阻止這胡亂猜忌的自己。因為害怕……害怕十泉 彼方這個人、再次成為他人利用的對象。
「亦或是……我的血,對你擁有其他的作用?」咬破指頭,鮮嫩的血玉沿著指縫滑落,「東方陰陽師與西方驅魔師的神聖之血,想要嗎?」
她的笑如同罌粟花盛開,迷人卻伴隨著引人步入死亡的危險氣息。

「綜合以上幾點,你那流利的中文和精進的廚藝就值得質疑了。」彼方繼續咄咄逼人,「吸血鬼沒有閒到去研究人類繁雜的飲食、或是與身為糧食的我們溝通吧?」
「其二,我曾經檢查過你房間的那些書,發現每一本幾乎都有翻閱的痕跡,唯獨經濟方面的文書資料像是嶄新一般……」直勾勾的視線毫不迴避,「看來、你的前任主人應該是某家企業的大老闆。而你,為了配合主人的事業,常擔任翻譯或秘書之類的工作,才會對財經熟到連複習都不需要的程度吧?」
至此,她停歇了半晌,低頭。瀏海因重力落下掩住半邊臉龐。「……其實我並不在乎你曾經服侍過多少人、也不記恨你還向我隱瞞什麼,但是一一」深深倒抽一口氣,猛然睜開的眼眸閃爍著堅毅,「要是你的意圖涉及到契守的安全、我,絕對不會放過你。」敢傷害契守的人,都該死!「想要我的血液,就衝著我來!誰都別想拐彎抹角傷害我的親人!!」那黑,好似染上一抹煞紅。
徹底震懾了,那氣勢。
御啞口無言。本以為前任主人的存在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所以在彼方面前也只是輕描淡寫、甚至刻意修飾言辭……但最終仍免不了遭看穿嗎?
是自己的技巧還不夠精煉?還是他的主人過於敏銳?
可更讓他訝異的是……他的現任主人似乎對這點異常執著。「……如主人所說,在下的確服侍過一個人,只不過……」御瞇眼一笑,「當初與您簽訂契約,倒是和那人沒什麼關聯,這點可以請主人放心。」溫柔地望著彼方,那一雙凌厲眼眸充滿戒備,像極一隻受過創傷、不願再輕易相信的小貓、總是警戒著他人,只為守護僅存的一絲安寧。
御勾起嘴角。他的主人,也許是全天下最有趣的生物。
「至於欺瞞的目的,不過是在下覬覦主人那不同於他人的美味鮮血罷了。」離開倚靠的地方,御直挺挺地俯視著他那嬌小的主人,「這樣的說法,主人您是否滿意?」他伸手欲想撥去彼方的瀏海,卻被後者倏地拍開。
「不要碰我!在你發誓不傷害契守之前,你還不夠格當我的僕人。」她冷言,深沉的黑似乎潛藏著不堪的過去、築起令人無法介入的壁壘。
唉,果真是麻煩的主人啊。「是的,在下發誓,絕不傷害契守小姐……」御舉起手發誓的同時,也劃破手指在契約印記上抹上血印。
藤蔓般的印記發了紫光、迅速吸收血液,「誓約完成,這麼一來,主人所付出的代價也將隨之提高,您不後悔嗎?」欲回首做出最後的確認,豈料某樣物品霍然急速朝自己飛來,下意識將之接住。再次攤開手掌,玻璃製的小試管躺在掌心中央,裡頭蕩漾著血紅的液體。
「我從不為自己的決定後悔。」她不知何時已經背向他,「所以你也必須遵守你所立下的誓言。」寒光乍現,不給任何反駁的機會,她不再搭理御,轉身打算呼喚契守回來,「契一一」
「主人,是否有什麼過去也不願讓在下知道?」突如其來的話語止住彼方的發聲,她狠瞪來到她身旁的人一眼,「不用你多管閒事。」
見她的反應,御只是彎下身說道:「在下只是想稍微關心自家主人罷了。」在平行的視線下,那注視的紅眸清晰地映在墨黑的瞳仁中。
這次彼方沒有反駁,眼神一望,別開御的目光,「就算知道了,對你也沒好處吧?忠犬還是乖乖的思考如何討主人歡心、得到更好的獎賞比較實際。」
契守正朝著他們奔跑而來。
「也是。」御挺直身軀,笑笑附和。「如您所願,在下將會永遠守護在主人身邊、如同忠犬一般。」
「永遠?哼。」彼方聽聞嗤笑,「永遠這兩個字可說是世界上最狂妄自大的謊言吶。」
“就如同不自量力想要登天的人類,那高聳的巴別塔即是他們自欺欺人的最大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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